蓝天工作室圆桌谈：动画师如何避免停滞不前

前言：本期嘉宾是蓝天工作室的四位资深动画师，加起来有超过 50 年的经验。作为一名动画师，你是否曾感到过困惑迷茫或者难以突破瓶颈？接下来会讨论好莱坞动画行业不同领域工作的主要差异，如何走出自己的舒适区，成为一名富有创造力的艺术家。本文由动画手册联合影典网翻译校对，未经授权谢绝转载。

约翰尼·图尔科

Johnny Turco

曾在Rhythm & Hues、Reel FX、EA、蒂皮特工作室和卢卡斯影业就职，现任职于蓝天工作室，有 13 年的动画制作经验。曾参与制作《公牛历险记》《星球大战：克隆人战争》《泰迪熊》《暮光之城:破晓》《艾尔文与花栗鼠》《博物馆奇妙夜》《生命之书》等。

路易斯·琼斯

Louis Jones

曾在Cinematico、Reel FX、卢卡斯影业和蒂皮特工作室就职，现任职于蓝天工作室，有 12 年的动画制作经验。曾参与制作《公牛历险记》《冰川时代》《史努比》《生命之书》《暮光之城4》《蓝精灵》《驱魔者》《加勒比海盗2》《女巫季节》《猫狗大战》《艾尔文与花栗鼠》《火鸡总动员》等。

迈克·萨菲亚诺夫

Mike Safianoff

曾在 EA、蒂皮特工作室、工业光魔公司、卢卡斯影业和梦工厂就职，现任职于蓝天工作室。曾参与制作《功夫熊猫》《天才眼镜狗》《塔拉星球之战》《超人归来》《奇幻精灵事件簿》《猫狗大战》《钢铁侠2》《穿靴子的猫》《马达加斯加3》《极速蜗牛》《马达加斯加的企鹅》《疯狂外星人》《泰迪熊2》《冰川时代5》《公牛历险记》等。

卡罗琳·伊·凯瑟

Carolyn Ee Kaiser

曾在 Rhythm & Hues 就职，负责视效动画，现任职于蓝天工作室，有 16 年的动画制作经验。曾参与制作《纳尼亚传奇》《夏洛特的网》《快乐的大脚》《鼠来宝》《里约大冒险》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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主持人：今天我们的讨论话题比较犀利，作为一名动画师如何避免停滞不前，如何在从一家工作室跳槽到另一家时调整你的工作流程，如何重塑自身呢？

Mike：每次来到一个新的工作室，我感觉都是在重新开始，并且总是会被很多自己过去的经验绊倒，所以我意识到需要重塑自己。

当我开始真正地检查，并移除我的工作流程中的某些部分时，事情也开始变得有条不紊了，思路也开始清晰起来；并且在工作内容上会冒出一些新的有趣的创意想法。

重塑自我的过程是很困难的，最重要的是要迈出第一步，意识到你需要帮助，然后寻求帮助。那些让你到达某个地方的经验，也会让你停留在原地。

你必须重塑自我，这也是个困难的过程，因为你必须得承认自己的不足。去寻求帮助吧，并且保持谦虚，你越谦虚，就越善于接纳，良性循环，你再次获得成功的机会就越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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主持人：做视觉效果、做游戏和做电影之间的主要区别是什么？尤其是在工作流程上？

Johnny：在视觉效果领域，最后期限是件有意思的事。一个一两百帧的镜头也许会花上你一周的时间来完成，再根据客户的反馈意见来修改，你可能要花上两个月时间，做出一个又一个的版本来向你的客户交代。

你没有太多时间去把动画当作真正的艺术来投入，因为你必须得赶紧把它做出来，按照客户的想法，做出让他们满意的东西。

在游戏领域里，游戏的动画，在重要性上通常只占到第二位或第三位。这取决游戏引擎的好坏，一切以游戏的形式为主，它必须以极简主义的方式来完成，在最终的游戏产品中，很多动画部分都会做减帧处理。

所以你必须想办法让一个形式有限的动画看起来很棒，就像是一个完整的动画一样，这本身就是一个挑战。

最后说到电影领域，做电影是几乎所有动画学院学生的梦想。你可以自由讨论电影的镜头，与朋友同事们分享关于电影内容的想法。

然后向每个人去分享讨论，得到他们的反馈。还可以拍摄参考视频 ，真正地投入于艺术，专注于影片角色的动画。

Carolyn：我认为这就是电影公司和视效公司各自的特点，像蓝天这种是拥有自己作品版权的电影工作室，会更好掌控关于制作方面，可以花更多的时间做好动画结构。

Johnny：在电影工作室可以提升你的动画水平。你会有充裕的时间去进行绘制，使角色变得鲜活。而在视效工作中，工作的节奏会很快。你并不清楚你塑造的角色到底是怎么样的，等到了电影上映时你才会发现：噢，原来它是这样的。

Mike：在视效和电影里，镜头的目的也是不同的。从现实的角度出发，镜头的目的重点在于表现逼真，所以在电影里，你会更多地去把控画面里姿势和形态。

而在视效里，如果要制作一只怪物，你会偏重于掌握正确的力学机制，你需要通过它让人感受到怪物的力量和恐惧。

你所做的创作，其实会有不同的诉求。在视效中，你会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做出最真实，最有力量的怪物。

而在电影领域里，你会把所有的努力都用在最漂亮的姿势上。你可以根据不同的述求，来做出你想要的那种效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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主持人：因为并不是很多人都有机会在不同的行业背景下工作的。那么从视觉特效、游戏、电视，到电影，各位在这些领域工作都有些什么收获呢？

Louis：在视效领域的工作中，可以训练你快速作出正确方向的决定，会对自己的决定更有信心，在推进镜头的过程中效率更高。

在经历过那种“被枪口顶着”疯狂赶工把作品挤出来后，你再接到最后期限更长的镜头，预算更高的项目时。

你会有更多的时间来完善你的作品，让它接近你想达到的完美效果，因为你可以更快更高效地做出更多的决定。

Mike：我认为这些领域之间是有共通之处的。共同的点都是需要做出好的动画，即使你只有三天时间来做三十天的东西，你仍然需要让它能够被读懂，让角色感觉是真实的。

通过制作不同类型的动画，你可以逐渐熟练制作出不同的环境、不同的角色、不同的动作，以此提升自己的技能。

当我供职于上一家电影公司时，里面做视效的人很少。开始这令我有点难过，因为这意味着，我和其他同事会没有太多共同语言。

当我开始适应这些并学习融入他们的时候，我觉得这给我提供了更为独特的视角。

所以同事之间拥有不同的行业背景，在我看来是利大于弊的，因为你并不希望大家的思维角度都是一样的，然后做出相同的判断。实际上，不一样的行业背景知识可以很大程度上丰富最终的产品。

Johnny：业界里有一种观点，如果你来自游戏和特效领域，那么有些电影相关的事情，你将无法胜任，因为你没有接受过电影专业的培训。

对于游戏来说，就好像你不是一个游戏玩家，就没法做出游戏动画。最初我是同意这种观点的，在经历了不同领域的工作后，我觉得这种观念是完全错误的，在不同领域里，你可以学习到更多知识。

在游戏领域里，我学会了如何提高工作效率，用最短的工作周期来将自己想法在画面里呈现出来。而在视效领域中，我学到了一些流程上技术和技巧，这些在专注艺术领域的环境里是学不到的。

我现在可以在这里跟你们分享不同的工作室做游戏或做电影的经验。但在这之前，我对拍摄真人电影是没有任何经验的，也不懂如何运用电影语言来进行拍摄。

后来我去了卢卡斯影业，学习了卢卡斯拍摄电影时那些镜头的意义，我现在可以像专业的电影摄影师一样，把不同角色放到特定空间来组成独特的镜头，然后编辑成我自己的东西。

在之后的电影里，我觉得构图看起来不对的地方，我会大声说出来，因为我也算是做过电影的人了。所以去不同领域的地方工作，那会带来更多的机会和宝贵的经验。

Louis：你可以把在视效动画领域的工作看成是一种写生实习，有点像在做解剖，你需要去了解一部完整作品的实际结构。

通过了解它是如何运作的，每个环节是如何组成的，然后在你想要真正塑造它时，你可以更好创作出你想要效果，这样的基础对于塑造好作品会是很大的帮助。

Mike：我也喜欢这样去深入了解每个工作的环节，这样我越能更全面的掌握它，在我创造它时就能更好地塑造出理想中的效果。在这个对视觉效果要求很高的世界里，这种经验会是很大的帮助，因为只有在你真正的了解了某个事物后，才有可能接近完美的将它塑造出来。

Louis：这会有一个过渡期，比如当你习惯于根据动作的自然状态来创作，再来到“蓝天”这样的地方，你会感觉到了另一个世界。

蓝天追求的是极简主义，这里更喜欢有设计感的表现方式，而不是更多地依赖于自然主义。这是一段很长的学习阶段，也是一种非常棒的体验，就像是把你所喜欢的自然主义，在表现时提炼成精要，然后把它变成一种设计。

Mike：我也和Johnny聊过这个，他大概这样说的，“不要从‘动作’的方面想，要从‘形态’上来思考”。我太喜欢这个说法了，真是一针见血地点明了区别。

这并不是说哪种方法更好或更差，只是选择上的不同。就像每个工作室里工作时，优先考虑的事情也不一样，甚至超过了他们自身的风格特征。

例如我现在来到蓝天工作室，思考变得更形象化，Push 更形象化，即便是可能需要更为自然主义的时候。

我感觉自己现在可以用不同的方式来工作了，这样可以从不同角度来思考并收获新东西。这也是到处跳槽的好处，你可以提升自己的技能，但你不要给自己归类。

同样的，呆在一个工作室里，你可能会被定型，如果在那里呆得太久，就不会再成为一个出类拔萃的动画师了，你只能成为那家工作室里的一个好动画师。

哪怕你不是被迫需要重塑自己，也应该在艺术上不断做新的尝试。你要开始做出选择，是做你以前做过的事还是去寻找更好的方式前进。

在同一个工作室里，也会有很多不同类型的项目，这都是可以让你前进的机会。只是改变一起吃饭的饭友和讨论动画的伙伴，也是开始重塑自身的一种表现。从长远的职业生涯来看，这是非常值得的。

不要一直呆在自己的舒适区里，要勇于去尝试找到不同的方式，找到你的答案，找到镜头所需要的东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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主持人：入行以来，行业里有没有发生巨大的变化？你们做了哪些事情来适应这些变化。

Johnny：在我毕业的时候，没有人再做 2D 了，都是关于 3D 的。

我的职业生涯见证了 CG 动画在过去的 18 年里如何统治了这个领域。事实上，它已经越来越接近传统的手绘动画了。你可以应用到一切你曾经做过的，把你在传统动画中学到的东西运用到 CG 上。

Louis：现在基本上都是画 2D 的镜头草图，因为有一种好方法，你可以不用再去刻画角色的每一帧，然后在最后将很多 2D 转成 3D。

就像之前 CG 技术开始突破 2D 一样，每个人都想要去拥抱它，但年复一年，它又会进入某种循环，你又会开始怀念一些传统的东西，所以最好把新旧两者结合起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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主持人：你们认为动画产业在不久的将来会发生什么变化? 比如像 VR 这样的技术时下非常流行，各位有这方面的接触了解吗？你们觉得自己适应这样的变化吗？

Mike：我有几个硅谷的朋友，在 VR 工作室工作。他们在热烈讨论这样的技术，大家都很兴奋，因为这不是在复制其它工作室的成功，而是在寻找一种全新的方式来讲故事。

我不知道以后会发展如何，但从动画的角度来说这很有趣，这会为更多短小的项目打开了大门，可以让一个五分钟的短片也有高水准的制作。

还可以尝试一些更大胆的题材，比如做一个 3 分钟的 VR 影片，完全的沉浸式的恐怖主题。在某种程度上，它给观众留下的印象，可能比一部 90 分钟的电影还要深刻。

这对一个动画师来说将会非常有趣，可以做不同的风格，使用不同的媒介，达到不同的效果。你所尝试表达的故事，会帮助你看到自己的动画水平和做动画的目标，然后你就有前进的方向。

Carolyn：艺术的表现形式在变化。现在，我们是在为平面的屏幕工作，而不是可以让观众自由选择视角的移动镜头。

我们做的这些姿势造型，一旦用到移动镜头上，就完全行不通了。我认为这会为 Push 和造型方面带来一种有趣的转变和挑战。

这肯定会有难度，因为 VR 状态下观众可以随时随意任意视角，这意味着变量是无限的。他们可以随心所欲地转身观看，所以你的动画必须是完美的，无论从哪个角度。

Louis：同时在引导观众的视线方式上也是不同的，就像你让眼睛来带领你看到你想看到的东西。当你只用控制一个镜头时这是容易的，一切都是按顺序安排好的。我们在这个镜头里安排的行动，会按照我们的预期精确地出现在下一个镜头里。

Carolyn：我们可以在一部电影里通过剪接来引导观众，但在 VR 里，没有剪接，它是一个持续流动的电影。

Louis：你必须在不同的地方安排很多事情发生。不是每个人都会看到完全相同的事情。当观众可以自由活动时，你会怎样来吸引观众的视线，潜在地引导他们去发现一些东西？

Johnny：有趣的是不同领域的界限在这里都变得模糊了。游戏、特效、电影制作，这些都以一种紧密的形式融合在一起了。

Mike：但就现在来说，它还只是一种早期的媒介，就像早期的 CG 技术一样。

如果与我们现在所拥有的艺术工艺相比，它们更像是一种技术上的展示。就好像，我们做的《冰川时代》，里面有众多续集里的角色，根据你使用的角色，它可以是 2005 年版本的也可以是 2015 年版本的。

这很有意思，你可以从中看到工作室装备的发展进步，与十年前相比，我们现在可以做更多的控制，但目标是一样的。现在的 VR 就像当年的 CG 一样，我认为 VR 将会在未来五到十年同样经历这种技术的繁荣。

6

主持人：你是否觉得现在还缺少什么你想要的东西，可以让你更容易地将头脑里的创意呈现在屏幕上？有没有什么工具是你想要的？

Louis：很多时候三维制作老是被比作和一只三维玩偶一起工作。

我一直希望可以像真正操纵玩偶那样用手来控制改造制作它，而不是通过一堆通道栏或属性栏来点击操作。

所以也许当 VR 发展成熟后，这些东西都会出来，我可以戴上一些护目镜和手套。也许有一天，它会发展到我们能够融入其中的程度。我们会感觉真的触摸到这些虚拟玩偶。

Carolyn：几年前我已经见到过这种人工智能手套了。他们会在手套里用一些金属线材包裹的你手指。

然后你会看到一个 CG 球体，你的指尖可以与球中的顶点互动。当你伸手去触碰球时，这些线材会刺激你的手指，感觉就像你在踢或打一个真实的物体，非常酷。

Johnny：有一样东西是我希望，而且已经有人弄出来的。如何处理机器里的内存使用，来为我们的动画获得更多的即时回放。

我们在工作的时候，当我们想看一下我们做出来的铅笔稿试拍或是爆炸效果，那感觉要等上一辈子。如果可以有相应的技术来简化这个过程，可以节省非常多的时间，在工作的时候直接通过机器看到效果，这会让我们更高率。

Mike：我会说这听起来不错，但这并不尽然都是好的。通常，你拥有即时回放的乐趣是在于你可以更容易处理事物。但在我看来，能够无限地改变事物是有代价的。

我们以前使用的软件可以说是慢得天理难容，比现在慢上 10 倍甚至是 30 倍，即使只是为角色设计一个姿势，然后移动一下都要花上好些时间。然后当我们有了即时回放，这好极了，但突然之间，当你做选择的时候变得没有代价。

这种情况下你会什么都想试一遍，不会再以同样的方式来拍摄参考视频了。所以即时回放要适当用，有节制一点还是好的，它可以迫使你沉下心来想想你在做什么。

Carolyn：那么在你选择工具时应该要有一个策略，在什么时候需要用到什么东西，自己要有清晰的了解。你不会在整个流程中只使用某个特定的工具。例如在 Polish 时候就很适合使用即时回放，因为那时候真的需要看到一些细微的东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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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/动画手册 来源/动画手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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