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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《完美陌生人》到《来电狂响》:值得赞赏的改编

2019-01-28 15:02 发布

幕后 | 后期分享

意大利电影《完美陌生人》讲述了七位好友聚餐时公开手机信息、暴露各自秘密的故事。热点的话题加上可以低成本的原作方式,让《完美陌生人》的剧本成了香馍馍。据不完全统计,其改变至少已有8种版本。而根据这部电影改变的中国版《来电狂响》也于元旦档在国内上映,成为了元旦档期票房成绩最好的国产电影。其上映之后11天票房达到5.22亿,并且口碑也非常不错。


其改编上把意大利原版故事中形式和关键剧情得以保留,完美承袭了原本精华。在本土化改编上也下足了功夫,既贴合当下国情,又触及了某些社会问题,同时保证了足够的观影趣味性。所以电影上映之后,特别专访了这部电影的导演以及编剧于淼、李潇两位老师,从如何对于故事改编,到如何影像化以及故事节奏、台词、笑点的拿捏上,两位老师都进行了解答。


导演于淼(右)&编剧李潇


你们过去都是编剧的身份,为什么要转做导演?


于淼、李潇:我们职业的目标非常明确,就是要做电影导演或制片人之类的角色。因为电影是偏向于导演或制作人的作品,编剧并不能影响一部影片。我们更多的是想让故事以及气质的呈现,更忠于我们自己的表达。如果只做电影编剧,最终的故事和剧本所想表达的方式,甚至方向都是有变化的。所以在《情圣1》拍摄时,导演进行了全程跟组学习,我们就是要为这部戏做导演准备。


有了故事之后,对于你们来说如何解决影像化的问题?


于淼、李潇:关于影像化我们在做编剧的时候,就对影像很敏感,但那时不懂技术。好的编剧必须要具备画面思维的,如果只是文字和台词思维,写出来的东西会特别干涩。所以过去我们写剧本,就会有非常详细的画面描述,然后再加上情景、情节和台词,所以影像化对于我们不是难题。然后电影在开机之前,导演组织了七位替身演员去做了一个多月的排练,全程用摄影机在寻找演员的调度、走位和镜头感。到了实际拍摄的时候,因为有了非常好的摄影师,加上这些准备和之前的跟组经验,所以这部分对于我们不是特别困难。


《完美陌生人》拍的比较稳,大量采用的都是非常缓慢的移动。我反而认为它太稳,很多对情绪的表达反而会被收住。因为《来电狂响》是一部商业电影,所以可能在情绪的表达上,包括镜头的运动上,都会和《完美陌生人》差别比较大。所有我们用了一个费力不讨好的方法。《完美陌生人》基本上回避掉了窗外和桌子上的细节摆设,而我们全部把细节拍了下来了。7位演员围着一张桌子,不可避免的需要多机位去抓一些表情,抓一些细节表现,我们认为细节特别重要。细节可以让观众的代入感更强,如果把细节都忽略掉,观众接受到的还只是特别意象化的东西。


所以你们非常注重代入感?

于淼、李潇:观众看电影会把自己代入到电影中去,情绪的代入,对于观众非常重要。所以必须要让观众身临其境,让他感觉到自己也参加了这个聚会。所以电影中很多紧张的设计,不管是笑点,还是尬点,或者紧张的气氛,都是希望可以让观众第一时间接收并了解。中国的观众观影经验并不很是成熟,目前还不太习惯看电影的同时做思考,他们还是希望可以有很多东西给到他,观影的过程中不要动太多的脑子,所以如果出现疏离感,可能就会产生问题。



《来电狂响》的定位是什么?在改编时如何抉择?


于淼、李潇:我们的初衷特别明确,要做商业片,让更多的观众走进影院看这个故事,而且能看懂。我们挺愿意为大众服务,讲一个通俗的故事。

在改编时,我们既要抓住原片一些核心的东西,不管是情节还是情绪,包括很多价值观,同时还要做很多落地的改编,还不能做的太走味。


保留的主要是两个:一个是玩手机的形式感。早期改编时,我们有过几个方案。有想过要改编成公路电影,所有人在一辆中巴车上,临时起意玩这个游戏,然后在过程中,每个人的观念都发生很大的变化。但因为公路片和封闭环境下一个夜晚发生的故事,所以本身就是自相矛盾,在这种形式下故事的气是散的。也有想过把故事放到一座岛上,所有人来参加婚礼,然后发生了一次关系的反转。当我们和监制张一白开始合作的时候,大家开始聊到,原来电影最有价值的地方是这个故事让你感觉到发生在你的隔壁,甚至是有可能会发生在自家的餐桌上,打开门就可以看到故事正在发生,所产生的包裹感很强。

另外,这个故事的人物动机性很强,所有人其实都是怀着目的在参加这个游戏,这也是游戏非玩不可的原因。当故事被放到了海岛或变成一个公路片,游戏就变成一个偶然。所有的人物在中途,都有可能叫停,并且因为偶然会丧失心理动机,玩不下去,游戏就可以叫停。所以我们也是在不停的打破原作过程中,慢慢发现原作好的地方,然后保留下来。


《完美陌生人》剧照:剧照人物为下方所说掀裙子的中产夫妻


但是原作中其实很多话题不太适合中国市场,比如掀裙子的这对中产夫妻精神层面的互相捆绑、仇恨,但又互相依赖、生存的关系,很多中国观众是不能理解的,所以我们把这一对人物关系做了最大的颠覆。


改编上其实最难改的是价值观念上的差异,做电影的时候,我们希望每个人物都是闪亮的,他不是一个绝对的好人,也不是绝对的坏人。其实每个人在道德上都有瑕疵的一面,所以电影要展现他不好的一面,同时也要把这一面打碎之后,展现出好的一面。如果像原片睡了自己的大嫂,这个在中国人的道德观念上很难接受。所以这一点我们就非常坚定去掉了,如果他们有了私情,对于我们来说就会损失两个人物。我们虽然做了一个商业片,又有很多喜剧的元素,但是所有的讨论,还是会回归到价值观上。



喜剧的设定是什么时候开始考虑的?为什么选择喜剧?


于淼、李潇:这部戏不是典型的喜剧,而是具有喜感。我们开始改编是,就在讨论这个问题。喜剧具有着几个优点:第一,对于观众来说,它是接受度最广的一种题材。第二,它有一个解压的作用。现在大家活的都挺辛苦,更希望去电影院放松,看一些好玩的东西。第三,能够降低这部电影年龄层的受众,我们在做商业化电影的时候,还是希望把年龄感稍微降低。第四,观众不喜欢强加式的思想灌输,能够让他们在笑的同时有一点思索,我认为目的就达到了。


喜剧的核心是悲剧,我们都知道流泪小丑的概念,它像竹笋一样,可以不停的在扒,剥开一层还有一层,每一层都可以让你很爽快的接受。但当你剥到一定程度,可能一个小小的翻转或一个情绪的颠覆,完全可以把你带到另外一种情绪上,这是正剧片所达不到效果。


我们把喜剧都用在了情景的错位上,尽量让观众都能get到。我们在设计剧情的时候,其实已经考量到要让这部片子在前四分之三时,让观众轻松的看下去,然后给到一个反转,把情绪颠覆。笑中带泪或者叫破涕为笑的翻转对电影来说是一个特别大的考验,而这部电影最大的笑点就是吴小江同性恋错位的一段,但恰恰最大的情绪转折也出在这场戏的后面,镜头跳到韩笑被强奸的镜头再跳回来,给到韩笑一个一秒多的表情,这个会让观众前面笑完了之后,会觉得心疼。



因为片中人物众多,对于观众容易产生记忆困难,所以你们再改编时如何介绍人物?


于淼、李潇:片中展现了七个人的关系,包括出现了很多番外人,这些人人物都和戏中的人物发生了联系。如何用更简洁的方式把每个人物交代清楚,就是去描述关系,而不是个人。这个不仅在剧本和拍摄上,在剪辑时也给了非常大的帮助。原片对于人物的刻画特别像画素描,用细节勾勒出每个人物。但作为一个商业化落地的电影,对于关系和人物的交待,应该像中国的山水写意画,几个浓墨重彩把形做出来,一眼看去就知道是什么,我认为这样效果就是达到了,然后再去不停的拆解每个人物。


电影开始介绍的是三组关系加一个单人,这样就可以减少观众的记忆难度。吴小江和李楠在车上说话互相都听不进去,他们可能结婚或恋爱谈久了,这种设定也让观众有代入感,因为这是观众身边每天在发生的事情。第二组就是贾迪和白雪骄,两个人腻腻歪歪出场,让观众记住热恋中的关系。屋里就是文博和戴戴,两个人就是疏离感,全程没有任何交流。然后这个关系通过后面剧情的发展,慢慢去剥离。这样会让每一对的关系都会成为剧作当中的一段领衔主演,七个人全程都有戏,每个人在某一个阶段都是主角。


是先有了人物还是先确定了演员?台词现场会有改动吗?


于淼、李潇:我们先有的剧本,然后根据剧本角色去物色的演员。每个演员都有他自己的属性,而且有他自己擅长的那一面,或者他擅长,但没有被观众发现的那一面。举例来说,佟大为老师本身是偶像剧出身,又一直是一个暖男形象出现在公众视野。但让他去做性格上颠覆式的表演,是有潜力的。马丽也不只是有完全夸张搞笑的表演方式,她是可以收回去。其实当演员认可你的文本之后,大家是可以相互碰撞出一个状态。而不是你拿出一个东西,让演员按照模板去表演,这个不是好的做法。但大家为什么一直强调编剧特别重要,或者文本特别重要,是因为一个项目的缘起,是要靠剧本来打磨的。所以我们拍摄的时候会有微调,但大方向还是按照台词走。但演员在长时间工作中,会有他自己的灵光一现,所以现场如果加进去一些东西,这属于非常正常的二度创作。

人物驱动和事件驱动对于这个故事,哪个更重要?


于淼、李潇:人物推动更重要。因为事件是帮助人物去做推动。其实事件不重要,事件是展现人物的工具,它就是一个平台,一个工具。好比吃饭,事件其实只是一个盘子,人物是饭菜,所以吃饭的时候一定吃的饭菜,而不是盘子。所以电影、电视剧是一样的道理,要让观众看完之后,记住每个人,而不是记住发生了什么事。


你们认为这个故事的主题是什么?

于淼、李潇:我们把手机当成了一面镜子,让大家面对自己。手机把人变成了真实的人和手机中的人。每个人都在努力伪装出一个别人眼中的自己。所以最终这个电影的走向是让每个角色去认清自己,面对自己,或者是把自己之前虚假的东西打碎掉,重新面对自己。用《一代宗师》的台词来说,人一生是见天地、见众生、见自己。其实做电影比较简单的是见天地,这就是人和自然的抗争,属于各种灾难大片的范畴。再进阶一步就是与人斗,人和不同的人发生关系。如果再进一步,就是自己和自己的抗争。所以一切影视或者文学作品,最终都会变成自己与自己的抗争。

故事的节奏上你们是如何考虑的?剪辑也对故事的讲述方式有非常大的把控,你剪辑对于这个这个故事有什么作用?

于淼、李潇:这部电影有三种节奏,一种节奏是剧本节奏,在剧本上我们比较有经验,故事可以做到让关感觉到起伏。第二种节奏是现场拍摄时演员表演的节奏,这是对七位演员的控制和搭配。非常有经验的导演也很难做到让演员完全按照剧本表演,每个人在现场都会有自己的想法,比如说乔杉特别喜欢讲故事,而且非常好笑,这样我们可能就会顺着他自己的表演节奏拍摄下来,但是这个节奏,可能就会和剧本的节奏不一样。最后到了剪辑台会出现第三种节奏,剪辑台选择范围很大,完全剪回最初剧本的节奏,也可以有所保留,甚至创作一种新的。《手机狂响》的故事在大变化的版本上我们至少有过三个版本,细微调整的更多。



而电影中每一个番外,每个人都是相对完整的故事。我们在剪辑时每个人只是截取了一小段。

番外的出现,第一是可以打破空间感,把人从单一场景里调出去。第二,也是我们对原片的突破。第三,因为我们已经做了大量商业化模式的改编,增加了很多笑点,去掉了很多所谓思考性的东西,但其实我们自己还是非常愿意带一些思考性的东西。

剪辑最大的作用不是改变了这个电影,成片和我们最初的文本其实没有太大差异。但是我认为后期剪辑给了你各种尝试的可能性,它不是让你去想象一种情绪,或者想象故事最终的落点,而是可以非常直接的放在你眼前。我们也是第一次接触电影后期剪辑,我觉得最大的帮助是它直接给你剪出几种可能性,让你可以选择一种和你最初想法最接近的版本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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见到你第一眼就知道你是我的菜,可你说我们不搭,但是你不知道我白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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